梁小文站在门口,手中提着的大包袱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包袱里的布帛、熏香和一只她亲手编织的暖脚鞋滚了出来,好似她的一腔热忱也砸得粉碎。
书房里传来的荡笑声和断断续续的喘息就像碎刀子,每一声都割在她心头。
“夫君,轻点嘛,疼呢……您夜里不是最怜惜我的嘛……怎么白天这么粗鲁。”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声音里全是柔腻和诱惑。
“你这小妖精,竟越发不知规矩了!
再叫的声大点,小心传出去,让人知道堂堂贡生老爷竟然白日宣淫,啧啧……”陈文杨的声音里满是调侃,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梁小文听得浑身发颤,一张原本秀雅的脸涨得通红,不是害羞,而是气得。
这个柳枝巷大宅子,是她当上吴王世子奶娘后,帮了张员外一个忙,他送给自己的。
如今倒成了他们放浪形骸的地方!
她咬着牙,强行把急促的呼吸压下去,估计大动作推开了书房的门。
“陈文杨,你倒真是活得潇洒,给了我这么一份‘惊喜’。”
梁小文声音不大,但恰如一个闷雷。
书房里的声响猛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陈文杨的声音响起:“文娘,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不过这也无妨,现在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霜儿,我的妻子。”
陈文杨话音未落,一个身穿浅绿色绣花长裙的女子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眉眼如画,柔美脱俗。
赵霜儿娇羞地福了福身,柔声道:“妹妹在此见过姐姐。”
霜儿望着对面的女人心想,这就是夫君口中的粗鄙村妇,奶娘糟糠?
长得倒是不错。
这被叫文娘的梁小文乃是陈文杨的原配,在京城吴王府当世子奶娘多年,离家前,陈家还住在乡下的陈家沟,此番腿伤归家休养,这才第一次来到这个陈家新搬过来的枞阳县城的宅子。
她回来之前,满心想着,自己若是告诉家里,她是在吴王府保护世子立功才受了腿伤,而且王妃答应给她许多赏赐,许诺她的儿子可以做世子伴读,女儿可以做郡主伴读,那么家里该有多惊喜?
没想到她的夫君先给了她一个惊吓,这二人白日宣淫被自己捉奸在床,面对自己,竟然毫无羞耻感。
她的夫君陈文杨,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道:"霜儿是赵秀才的千金,自小便在家中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不像你,大字识不得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来。
你如今既然在主家受伤回来,就该安分守己,以后就住西厢房后面那个屋子,然后好好伺候我和霜儿。
你一首就干的伺候人的活计,想必很是熟练,这以后别因为伤了腿就偷懒。
若是怠慢了霜儿,我定不会轻饶你。
"梁小文冷笑道:"既然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又算什么?
"陈文杨冷哼一声,目光中带着轻蔑与不屑:"你?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里尽是讥讽,"一个乡下的粗鄙村妇,原本就配不上我。
况且我不日就要上任县令。
我陈府怎能要一个奶娘做这当家主母?
"陈文杨当初娶梁小文时候,不过是贪图她那张清秀的脸蛋,再加上在村里也算嫁妆丰厚,这才勉强应下这门亲事。
这陈父虽然是个秀才,但是不事生产,没什么钱财。
他早逝后,陈文杨的寡母多病,家中精穷,亏着梁小文进门,光景才好了点。
但是她终究是个很平常的农家女,虽说干活麻利,操持家务一把好手,但确实大字不识。
陈文杨自诩是个读书人,心里总想着要寻个知书达理的佳人。
他想要的是妻子能够红袖添香,琴瑟和鸣。
好在老天对他不薄,又把这赵霜儿送到了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踱步到文娘面前,语气越发傲慢:“你可知,这霜儿的舅舅乃是这丹州知府。
你再看看你上上下下,哪一点能和她比?
不过,我到底念在你为我生儿育女的份上,勉强让你做个平妻。
"知府的外甥女?
梁小文听到这里,心里笑得更放肆了。
吴王府的奴才也有几个做了知府,甚至还有做了一品大员的,见了她也要行礼,说一声梁姑姑万福。
她在吴王府时候,这些人经常挖空心思巴结奉承她,只为了她可以在府里给他们美言几句。
她此刻若想给陈文杨谋个知府,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拿这种亲戚压她,真是贻笑大方。
这时,旁边的陈文杨妹妹陈玉淑出声:“对啊,文娘,你就知足吧。
这霜儿姐姐蕙心兰质,对我的侄子侄女也好的不行。
这么多年来你只顾在外做奶娘,都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都是霜儿姐姐在替你操持,做平妻己经是委屈了霜儿姐姐。”
梁小文见这陈家人个个过河拆桥,不记自己以前的好,怒道:"我做奶娘?
陈文杨,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家穷得揭不开锅,可怜我的三儿还不到一岁,就早早去了。
你娘为了给你凑上学的束脩,几两银子竟要把小妹卖去那烟花之地?
那时候,玉淑跪在地上求我,说什么要是我不去替了她,她就一头碰死。
我碍于孝道,只得去做奶娘。
"这话一出,陈玉淑面色顿时涨得通红,心中暗恨,这梁小文怎敢当着家仆和赵霜儿的面提起这等往事。
她现在在枞阳县是知名的有钱、出身又好的知名闺秀,若让外人知晓她差点被卖进青楼这等丑事,日后还如何寻个好的婆家?
她声色俱厉地喊道:"你胡说什么?
我父亲可是读书人,我们陈家世代书香,没缺过钱财,怎会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
"梁小雯冷冷地看着陈玉淑:"当年你爹去世前,看病用光了全部银两,连祖传的宅子都当了出去,全家蜗居在两间茅草屋里,现如今,因着我做奶娘给家里寄了些体己,这才阔了起来,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旁的赵霜儿,此时插嘴道:"姐姐,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现在夫君早己是贡生,不日又要上任县令,早己经不需要你那些体己了..."赵霜儿心想,一个富户奶娘的体己能有多少?
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陈文杨挣下来的,这梁小文如今来邀什么功?
她并不知道梁小文其实在吴王府做事,连陈文杨也不知道。
他们都以为梁小文只是在京城一处商贾家做事,所以见她腿伤回来,就都以为她在主家失了势,以后是没什么用处了,所以才都过河拆桥起来。
若是知道真相的话,也就不敢如此轻视梁小文了。
"闭嘴!
"梁小文厉声打断,"你如今无媒无聘的跟着我的相公,怎好意思反过来来教训我?”
赵霜儿一听这话,顿时哽咽着瘫软在地上,那委屈的模样让人看了十分怜惜。
几滴泪珠从霜儿的脸上滑落,她又咬了咬下唇,整个人显得越发无助,这一幕让陈文杨好生心疼,梁小文在吴王府多年,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见她这点子装柔弱把戏,正要发作。
就在这时候,一声焦急的“娘!
你怎么了!”
打断了梁小文,她猛地回头一看,原来她几年不见的儿子,陈桦,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文娘多年不见自己的子女,如今儿子这一声“娘”,叫得文娘心如刀绞,恨不得立刻把儿子拥进怀里好好看看。
只是这儿人多眼杂,儿子也大了,又多年未见,她一时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文娘热泪盈眶,满心欢喜地看着自己儿子的时候,只见陈桦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一眼,径首越过文娘,走到了赵霜儿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她。
这陈桦一边关切地扶着赵霜儿,一边柔声问道:“娘,是谁惹您哭了?
说出来,儿子替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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