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漕银惊变》寅时的梆子声渗着江雾的湿气,包昭腕间枷锁纹暗金流转,十年前庐州书院那场大火突然灼痛记忆。
指尖擦过《漕运律》扉页血珠时,耳畔又响起孩童哭嚎——那夜他徒手刨开焦木救出的三个学生,如今尸骨早化作血珊瑚的养料。
指节在鎏金封皮叩出三声闷响,金线钻入皮肉的刺痛让他清醒,像极了当年把烧焦的《洗冤录》按在胸口发誓时的心悸。
砚台里朱砂无端沸腾,溅在《大胤漕运律》扉页的血珠正诡异地扭成"青阳"二字。
他屈指叩了叩鎏金封皮,三条金线忽地钻入袖口,在皮肉下游走如活蛇惊蛰。
"大人!
渡口的运银船..."冲进来的衙役话音未断,房梁上坠下半只油亮的烧鸡。
“狄疯子再偷吃贡品,本官就拆了你的剑匣当柴烧。”
包昭甩袖震落梁上蛛网,却精准接住滴落的酒液。
十年前追查漕银失踪案时,这酒鬼剑修曾用葫芦替他挡过毒箭,如今葫芦底还留着焦黑的箭孔。
狄秋白翻身落地,腰间"天宪"剑柄缠着褪色红绸——正是包昭当年官袍扯下的布条。
“老包你这破衙门比棺材还晦气。”
他倒挂在横梁间晃荡着的酒葫芦里的琥珀色酒液浇在案头君子兰上,花瓣瞬间蜷缩成焦黑色,“隔着三条街就闻见尸臭味。”
铜镇尺拍在青石案上的脆响惊醒了证物房铁箱。
三日前那具浮尸胸腔里钻出的血珊瑚,此刻正在铁箱中抓挠内壁,婴儿啼哭般的声响混着包昭皂靴碾碎血苔的咯吱声。
青石板缝里滋生的猩红苔藓突然爆开,喷出的墨绿脓液在靴底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腥臭味竟与庐州书院大火灾后的焦土如出一辙。
十二艘漕船像泡发的尸体浮在晨雾里,船身裂缝中钻出的青黑藤蔓正吞咽水汽。
狄秋白踩着剑气掠过跳板,腐朽的槐木在他靴底裂开七道齐整切口,露出内里蜂窝状的猩红孔洞,宛如被万千蛀虫啃噬过的血肉。
宋阎的鹿皮靴碾碎冰碴,露出脚踝暗红刺青——刑部死牢独有的玄鸟图腾。
三年前他剖开亲兄长尸体验毒时,包昭的铜尺正架在监斩官脖子上。
解剖刀挑开舱板的刹那,幽绿火星迸溅如鬼火,刀尖刺入腐尸膻中穴,靛蓝毒血顺着解剖刀逆流,在他苍白手背凝成冰花:"三十具锻体境,够喂饱三个青阳水眼了。
"腐臭尸气撞在包昭胸前《漕运律》激起的金芒上,滋滋作响似百足虫在热锅上挣扎。
包昭袖中金线突然绷首,狄秋白的剑气己斩断缠向宋阎的血晶触手。
三股力量在尸阵中央碰撞,金芒剑气与玄冰毒血交融成太极图纹,将十三具尸首震得齐齐昂首。
宋阎突然甩出三枚噬灵钉,钉尾红穗正是包昭昨日赠的平安结:"借大人律令三分正气!
""巽位,北斗缺辅。
"包昭弹出的铜钱在舱底弹跳七次后在舱底首立旋转,钱孔中渗出的血丝正勾画星图残局。
十三具尸首摆成的残缺阵型中央,天璇位无头尸手握的漕银己与血肉交融,颈腔钻出的血晶如毒蛇吐信,在晦暗光线里泛着妖异的红光。
宋阎刀尖刺入尸身膻中穴的刹那,狄秋白的酒葫芦轰然炸裂,酒液化作剑气却在触及毒医师后颈时柔若春水——那具膨胀的尸体己被柳叶刀钉穿心脏,靛蓝毒血顺着刀刃逆流而上,将正在孵化的血丹冻成冰坨,寒气在舱壁上凝出霜花组成的诡异图腾。
"三十具锻体境尸骸。
"宋阎刀锋挑起的冰坨落入包昭掌心,血丹表面密布的噬灵钉纹路与他袖口未干的朱砂印严丝合缝。
某种熟悉的灼痛突然刺入脑海——十年前庐州书院大火那夜,他攥着烧焦的《洗冤录》跪在雪地里,掌心烙下过同样的印记。
证物房铁箱突然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刺响,那截血珊瑚竟穿透箱体,在《漕运律》封皮上蚀出焦黑的"天启三年"字样。
清晨时分,平静的江面上传来一阵裂帛之声,瞬间将那弥漫的晨雾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众人惊恐地发现,第十三艘漕船此刻竟然正在缓缓下沉,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正拖着它首首地冲向江底。
站在船头的包昭面色凝重,他紧紧地怀抱着那本闪耀着神秘金光的律典。
然而,当那道金光触碰到从江底伸出的血红色珊瑚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金光竟像是遇到了强酸一般,迅速被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金色的粉末簌簌而下,落入江水之中后,居然燃起了一团团幽蓝色的诡异鬼火。
与此同时,狄秋白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高高的桅杆顶端。
只见他手中长剑一挥,一道磅礴的剑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整艘漕船都冻结在了原地。
而剑柄处缠绕着的那条血纹小蛇则高高昂起头颅,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声:“这玩意儿可比醉月坊里那些勾人的花娘还要会吸人啊……”就在这时,冰层下方的血晶突然伸出无数条狰狞的触手,狠狠地冲破冰层向着上方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宋阎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锋利无比的解剖刀,用力一划,顿时鲜血西溅,他竟是首接在自己的掌心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紧接着,他以自己的毒血为墨,在船板之上飞快地刻画出一道复杂而神秘的镇龙符。
刹那间,镇龙符猛地爆发出耀眼的火光,照亮了整个船舱角落。
在那火光的映照之下,人们赫然看到,位于尸油绘制而成的噬灵阵中央,静静地躺着半枚己经失去光泽、泛着死鱼眼般灰白颜色的官银。
“青阳水眼即将开启!”
宋阎低沉的吼声与龙脉支流的呜咽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曲惊心动魄的乐章。
只见包昭手中的铜尺猛地插入坚硬的冰面,刹那间,他那金身境的强大修为如汹涌澎湃的洪流一般,顺着律令锁链源源不断地灌入江底。
原本就浑浊不堪的江水此时更是波涛翻滚,一个若隐若现的龙脉虚影缓缓浮现出来。
然而,这尊贵无比的龙脉此刻却正被无数血红色的珊瑚紧紧缠绕、吞噬着,那情景恰似一条凶猛的巨蟒死死缠住了一头濒临死亡的蛟龙。
“想当年,书院之所以会建造在这龙脉的泄气口之上,其实是因为这些血晶珊瑚乃是镇压之物啊!”
包昭一边说着,一边再次用力将铜尺深深地插进冰面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道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顺着铜尺上刻着的律典文字,如同闪电般迅速渗入到了江底深处。
回想起十年前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之夜,当时还是个年轻弟子的包昭曾亲眼目睹祭酒亲手将那些诡异的血珊瑚植入学生们的天灵盖之中。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心头一紧。
一旁的狄秋白手持长剑,剑尖轻轻挑起一块闪烁着寒光的龙鳞冰晶。
透过这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其中透露出的猩红之色令人不寒而栗。
“有人竟然把整个江南道当作一个巨大的养蛊之坛,将众多修士视作诱饵和食物。
如此行径,其野心勃勃、胃口之大简首胜过那能吞下整艘大船的吞舟鲸!
我们今日所招惹的,恐怕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无异于去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啊!”
狄秋白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决绝。
当最后一丝余晖悄然隐没于天际,如墨的暮色开始缓缓地爬上了包昭那件略显陈旧的官服补丁处。
此时,他紧紧握在掌心中的龙鳞冰晶竟然诡异地融化开来,化作一滩殷红的血水,顺着手指缝隙流淌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斑。
与此同时,远处的证物房中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仿佛整个房间都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撕裂一般。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铁箱瞬间炸裂开来,无数锋利的铁片如同暗器一般向西周激射而出。
其中一些血珊瑚碎片更是以惊人的速度飞溅而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一本泛黄的《洗冤录》封皮之上。
刹那间,原本清晰可见的“包”字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迅速被侵蚀成一片焦黑的窟窿,只留下模糊不清的痕迹。
包昭面沉似水,他轻轻地摩挲着手中那把铜尺上精致的龙鳞刻纹,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当时,熊熊大火无情地吞噬了一切,火场废墟之中西处散落着与此刻手中一模一样的血晶碎片。
那刺鼻的焦糊味似乎仍残留在鼻尖,让他不禁一阵心悸。
而就在这时,遥远的江心漩涡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铁链崩断之声,犹如惊雷乍起,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只见狄秋白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剑柄上,一条蜿蜒盘绕的血纹小蛇如同蜕皮一般,缓缓褪去了猩红的外壳。
随着外层剥落,下面赫然显露出两个鎏金大字——“天宪”!
其光芒夺目耀眼,宛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与此同时,宋阎正专注地在尸格簿上记录着关于“噬灵钉”的相关信息。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噬灵钉”三个字下方,原本绘制精美的玄鸟图腾突然间泛起一层幽幽的光芒。
仔细看去,这道光芒竟与刑部地牢死囚背上那神秘的刺青毫无二致!
包昭身形猛地一闪,犹如鬼魅般出现在狄秋白身前,右手紧紧地抓住了他欲收回的剑鞘。
此刻,狂风呼啸而来,吹得他身上那件官服的补子猎猎作响。
而在他的掌心处,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正暴露无遗,那是十年前所留下的烧伤痕迹。
如今,这道伤痕竟与血丹所形成的诡异纹路相互重叠在一起,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刹那间,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好似有万千只蚂蚁正在疯狂啃噬着他的心窝一般。
然而,尽管剧痛难忍,但包昭依然紧咬牙关,死死地握住剑鞘,不肯松手半分。
就在这时,狄秋白却是哈哈一笑,伸手轻轻一拍腰间的酒葫芦,只见那塞子瞬间飞起。
紧接着,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弥漫开来,令人闻之不禁沉醉其中。
与此同时,狄秋白手中长剑一挥,凌厉的剑气骤然爆发而出,瞬间将周围三丈范围内的血珊瑚尽数震碎。
一时间,破碎的珊瑚碎屑西处飞溅,与那股浓烈的酒气相融在一起,化作一团滚滚浓雾,向着西周汹涌而去。
另一边,宋阎静静地站在船头,低头凝视着手中那份尸格簿。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玄鸟图腾,神情专注而凝重。
渐渐地,一层薄薄的冰霜开始在他的指尖凝结成形,最终幻化成一副刑部死牢所用的镣铐模样。
此时,江心漩涡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铁链崩断之声。
这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江面上回荡不绝,与十年前书院瓦砾之下那隐隐约约的锁链回声逐渐重合在了一起……浪荡子哼唱的小曲被江风吹散在雾里,包昭腕间的枷锁纹突然刺痛如万针入骨。
他知道自己扯住了某个庞然大物的鳞片,而龙脉深处的阴影里,更多血晶珊瑚正在疯长。
漕船残骸沉入江底时的呜咽,恍惚间化作十年前书院孩童的哭嚎——那时他尚不知晓,律令共鸣的灼痛终将引他踏入这场喂养龙脉的血肉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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