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阁，地字号监房。
阴冷，潮湿，霉烂。
昭阳被玄铁锁链缚于墙壁，动弹不得。
右脸烙印在污水和潮湿空气中，传来阵阵抽痛。
空气中弥漫着曼陀罗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发出刺耳摩擦声，打开了。
青铜面具人，如同不散的阴魂，再次出现。
“你还来做什么？”
昭阳声音沙哑，充满警惕。
面具人径首走近，目光再次锁定她锁骨位置，带着审视与探究。
“那道蓝光……到底是什么？”
他逼近，伸手欲强行探查。
“滚开！”
昭阳蜷缩身体，护住要害。
面具人失去耐心，冷哼一声，探手抓向她衣襟！
电光火石间！
昭阳眼中闪过决绝！
她猛地后滚！
脚勾起角落炭盆砸向面具人小腿！
趁对方踉跄！
她扑向炭盆旁！
抓起燧石！
狠狠砸向墙上固定锁链的铁环！
“嚓！
嚓！”
火星迸溅！
她迅速从袖中扯出预藏的油浸棉线！
凑近火星！
“呼——”火苗燃起！
她将火种掷向墙角杂物堆——那里残留曼陀罗粉末！
“轰！”
轻微爆燃！
异香烟雾弥漫！
“该死！”
面具人挥袖驱散烟雾，动作狼狈！
就在此时！
他格挡的手肘，再次撞击面具侧面！
“咔嚓！”
一声轻微脆响！
面具边缘裂开一道发丝般的缝隙！
透过裂缝！
借着微光与烟雾！
昭阳捕捉到了面具下一闪而过的皮肤！
上面烙印着……浴火飞腾的……宇文火凤图腾！
“你……”面具人惊怒低吼！
猛地捂住面具裂缝，踉跄后退！
眼中杀意与惊疑交织！
他死死盯着昭阳，仿佛要将她看穿。
良久，他放弃了探查锁骨。
“来人！”
他转向门外厉喝，“上最粗的玄铁锁！
锁死她！
我看她还能折腾多久！”
沉重的锁链被拖入。
昭阳靠墙喘息，脸上汗水混合灰烬，右脸渗血。
但她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
她保住了秘密，却换来更严酷的囚禁。
而那个火凤图腾，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面具人……他到底是谁？
玄铁锁链彻底锁死了昭阳的活动空间。
她像一幅破败的画，被钉死在阴冷潮湿的石壁上。
时间在这里变得模糊而漫长。
只有每日固定送来的、仅够苟延残喘的食物和水，提醒着她日夜的更替。
右脸的烙印依旧灼痛，但或许是身体渐渐麻木，或许是……那股冰冷的恨意支撑着她，她竟也慢慢习惯了。
依旧是那个沉默的老嬷嬷负责送饭。
她佝偻着背，脚步拖沓，眼神浑浊得像一碗搅不开的泥浆。
无论昭阳如何尝试与她搭话，她都置若罔闻，或者只是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这天中午，老嬷嬷照例从墙根小洞塞进饭食。
一碗稀粥，一个黑窝头。
就在老嬷嬷转身，那双布满老年斑、关节粗大的手即将缩回洞口时，她的动作……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
然后，仿佛是因为没拿稳，又仿佛是故意为之，她袖口里……滚落了一样东西。
“啪嗒。”
一声轻响，掉落在昭阳面前不远处的稻草上。
是半块……残破的琉璃瓦片。
瓦片材质很特殊，在昏暗中也泛着幽幽的光泽。
断裂处很整齐，像是被利器切割过。
而在那断面上，清晰地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宇文。
昭阳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抬眼看向洞口。
老嬷嬷己经收回了手，背对着她，佝偻的身影没有任何停留，蹒跚着走远了。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那块瓦片的掉落，真的只是一个……无心的意外？
昭阳盯着那半块瓦片，眼神闪烁不定。
宇文……这个姓氏，如同魔咒，一次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面具人……老嬷嬷……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她艰难地扭动身体，试图用被锁链限制的手指去够那块瓦片。
指尖一次次滑过，最终，她用两根手指，极其费力地将那半块冰凉的瓦片夹了起来，紧紧攥在手心。
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
夜。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水珠滴落的单调声响。
伤口的疼痛，和腹中的饥饿，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她的身体和意志。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昭宁。
那个……与她同根而生，却如同生活在两个世界的妹妹。
记忆里，总是昭宁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裙，戴着琳琅满目的首饰，被宫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
而她，永远是那个穿着旧衣服、缩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影子。
“姐姐你看！”
五岁的昭宁，举着父皇新赏的玉佩，跑到她面前，一脸天真得意。
而她，因为前一天替昭宁打碎了花瓶，正跪在冰冷的地上反省。
她抬起头，看着妹妹脸上那无忧无虑的笑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后来……这样的场景，越来越多。
昭宁闯祸，她受罚。
昭宁受宠，她被遗忘。
仿佛……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衬托昭宁的光芒？
或者……替她承担……那些看不见的阴影？
“……镜像……祭品……”她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苦涩的滋味，从心底一首蔓延到舌尖。
就在她沉浸在这些冰冷的回忆中，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哼唱声，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魅，从头顶那个狭小的气窗外……飘了进来。
那旋律……昭阳猛地睁大了眼睛！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是《雪莲谣》！
绝对不会错！
是母亲教给她们的摇篮曲！
歌声依旧断断续续，仿佛……唱歌的人……也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谁？”
昭阳几乎是本能地，朝着气窗的方向，发出了沙哑的、带着颤抖的询问，“外面……是谁？”
那哼唱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一个极其轻柔的女声轻地响起。
那声音，隔着厚厚的石壁和遥远的距离，听不真切具体内容，但……那语气……那音色……竟然……和她记忆深处母亲的声音……有那么……一丝相似？！
“……莫……放弃……”“……雪莲……会……开……”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如同羽毛般，轻轻飘落。
然后，声音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昭阳的心脏，却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
不是幻觉！
真的有人在外面！
而且……那声音……是母亲吗？！
母亲还活着？！
还是其他人？
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莫放弃……雪莲会开……”这又是什么意思？！
昭阳紧紧握着那半块“宇文”瓦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无边的黑暗里，似乎终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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