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啸拧亮台灯时，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敲着防盗网。
父亲退役时带回来的铁皮台历停在2285年4月7日——母亲消失的那个星期西。
他摩挲着从墙里抠出的银色碎屑，金属表面在暖光下泛着细密的鱼鳞纹，像老家泡菜坛子封口的水痕。
楼下传来锅铲刮铁锅的动静时，他慌忙把碎屑塞进铅笔盒夹层。
父亲端着煎蛋面上来，油星子在军绿色工装裤上溅出星星点点的黄斑。
“听说你们学校围墙塌了？”
父亲用筷子尖挑走煎糊的蛋边，那是他二十年军旅生涯养成的精准。
“就淋塌截老墙。”
彭啸吸溜着面条，余光瞥见父亲床头那本《军事地理笔记》露出半截书签，牛皮纸边缘洇着暗红，像干涸的血迹。
---韦大力蹲在食堂后墙根时，裤兜里那包墙灰己经结成了硬块。
自从前天啃过青苔，他发现自己对金属产生了诡异的渴望——此刻他正盯着排水管上的铁锈咽口水。
“饭桶！”
有人从二楼泼下盆涮锅水，“昨天没被墙压死算你命大！”
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油花，忽然发现铁栅栏的影子在阳光里泛着淡蓝。
鬼使神差地，他抠了块锈皮塞进嘴里，铁腥味混着食堂飘来的回锅肉香，竟比数学老师抽屉里的进口巧克力还馋人。
---林曦被教务处主任堵在器材室时，手里还攥着半截偷拆的监控摄像头。
“这是普通高中生该碰的东西？”
主任的茶垢牙咬得咯咯响。
“普通高中生也不会把十万伏变压器当电热水壶用。”
她指了指墙角焦黑的插座，指尖悄悄把拆下的电容元件滑进袖口。
那枚刻着六芒星的小零件硌着腕骨，让她想起昨天塌墙时一闪而过的银光。
---彭啸在体育课跑第五圈时，终于发现了父亲笔记的蹊跷。
泛黄的纸页上，那些标注军事要塞的红色箭头，连起来竟是套残缺的拳法招式。
他跟着图解摆出“揽雀尾”的姿势，忽然觉得后腰窜起股热流，汗珠顺着下巴滴在水泥地上，溅起的气流把蚂蚁洞口的浮土吹出个小漩涡。
“彭啸！
过来搭把手！”
体育老师的吆喝打断了他的惊诧。
两个男生正龇牙咧嘴地抬着跳高垫，他单手抓住垫子边缘一托，本该沉重的海绵垫竟轻得像晾晒的棉被。
“龟儿子吃菠菜长大的？”
同学用川普惊呼时，谁也没注意垫子钢架上多了个浅浅的掌印。
---韦大力在晚自习偷啃自动铅笔笔帽时，林曦的纸团精准砸中他后脑勺。
展开的草稿纸上画着个胃部解剖图，旁边批注：“建议挂消化科，附二院放射科张医生电话。”
他扭头瞪向第三排，马尾女生正把玩着个金属魔方，六色贴纸在指尖翻飞成残影。
突然有东西硌到舌头——含了半天的笔帽居然化了，甜丝丝的金属溶液顺着喉管滑下去，让他想起小时候偷喝的醪糟汁。
---放学时三人在车棚撞见，彭啸的自行车链子绞成了麻花。
林曦蹲下来查看时，发梢扫过后轮毂上某块锈迹，那里隐约露出个“TS”开头的钢印。
“给我两分钟。”
她从书包里摸出把改造的指甲钳，韦大力突然抽了抽鼻子。
“你指甲钳是麻辣味的！”
林曦翻了个白眼，手上动作却顿了顿。
这把从父亲实验室顺来的工具，昨天沾过围墙塌方的泥水后，确实开始散发若有若无的花椒气息。
车链咔哒归位的瞬间，晚霞突然暗了下来。
彭啸抬头望见成群乌鸦掠过天际，翅膀扑棱声里混着某种高频嗡鸣，像是生锈的轴承在风里打转。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