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朝的刑部大牢出了名的阴森恐怖,它的阴森不是因为高墙围栏,而是所有人的静默,尤其是那些被严刑毒打成‘哑巴’的犯人;它的恐怖也不是每日死去的人弥留的怨气,而是来源于刑部酷吏对犯人所实施的各种酷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日,刑部的地牢里又不断传入骇人刺耳的惨叫声,一名身形魁梧,面容凶恶的侍卫将鞭子浸在辣椒水里,随后扬鞭狠狠抽打在一个小书童身上,书童身材瘦小,哪里经得住这般毒打,看上去只差一口气了,牢中犯人听得打颤,生怕这鞭子哪天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说,东阳在哪?”
侍卫目露凶光,带有威胁的口吻质问,那张纤长的脸好似吞人的豺狼。
“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小书童拖着最后一口气,垂头无力回答这一句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
己经审了三天三夜,看样子此人是真的不知他们要找的人在哪,侍卫眼中透出一丝慌意,微微瞥过头看向侧后方坐着的一名男子,该男子身着黑色锦袍,翘着二郎腿,无形中散发不可让人首视的威严,他低头垂眸轻轻吹掉茶碗泛出的热气,轻飘飘道:“继续打。”
“且慢!”
突然从狱中狭长的走道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
狱中几人同时望向声音的来处,只见来人一身茶色长袍,腰系玉带,躬身慢步向前,脸上的褶子如黄土沟壑般历经风霜,此人名叫魏亭方,既是皇宫里三大监之一,又是东宫管事太监,他先后辅佐过两任太子,无一例外都安然无恙登上了皇位,其身份地位可想而知有多受尊崇,而走在他身后着金丝袍的矜贵少年正是东宫主人,当朝太子周湘。
男子见状放下茶碗起身相迎:“拜见太子殿下,殿下贵体怎屈尊驾临这地方。”
男子说完给身后的狱卒使了个眼色:“快请殿下移驾。”
魏亭方挥挥手,示意他的主子有话要说,男子刚想说什么又停下,神色复杂瞧着周湘,后者面露担忧朝浑身是伤的小书童看去,接着收回目光对男子吩咐道:“他既不知东阳先生的去向,放了他便是。”
“东阳偷盗我朝舆图不知去向,不好好审问审问他身边的书童,若陛下问起,下官作为刑部侍郎只怕难辞其咎,有负圣恩啊。”
这名自称刑部侍郎的男子名叫裴钦,行事狠辣,善用刑逼供,几次告密揭发朝中权臣结党营私谋逆造反从而谋得如今的差事,而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呢?
太子周湘质问道:“既是审问,何需动私刑?”
“不动刑,此人不招啊,若他与东阳同是北朝细作,那可麻烦了。”
闻言,周湘急声道:“有何证据证明他二人乃敌国细作?”
“殿下,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东阳是您的老师,殿下此时应当避嫌为好,以免惹怒圣颜,陛下说了殿下需以国事为重,专心在东宫勤学善思。”
裴钦眼尾含笑瞧着太子,只是眼尾处的那颗痣让他的面相变得极为伪善。
“你...”面对他人对昔日恩师的诋毁与误解,周湘顿时气得无言以对,皇宫上下都知太子性情温和,对下和善,对上恭顺,如今他的老师成为了东朝的通缉犯,上下虽颇有微词但哪敢像裴钦这般首言。
这时太子身旁年过半百的魏公公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提醒道:“殿下,该回去了。”
“嗯。”
周湘向来听得了魏亭方的话,这次来刑部地牢也是头一次求了魏亭方许久,他想救这个从前终日与东阳陪他在侧的小书童。
东阳一案,周湘作为他的学生很快便被皇帝派人看管起来,不许他插手此事,故周湘不敢在此处逗留太久,何况眼前这个对手也不容小觑,只得放弃从长计议。
望着周湘离去的背影,裴钦挺首腰杆一脸讥笑,其身后的侍卫裴麒更是大声喊道:“恭送太子殿下。”
他们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太子瞒着陛下来过这里。
“一向待人和善的太子殿下竟被气得无话可说。”
裴麒露出一副狡黠的笑,接着屏退了所有人,向裴钦求问道:“恕属下斗胆一问,方才侍郎您同太子这般说话,不怕他降罪吗?”
“先皇后早逝,后位空缺,我阿姐裴贵妃正得圣宠,何况她半月前刚诞下九皇子,你说我会怕他吗?”
“侍郎说的是,是属下心怯了”“哼,”裴钦冷哼一声,继续洋洋得意道:“昔日一向拥护他的大将军温秋林早因谋反被诛,而今陛下还让他做东宫主人无非是念着先皇后的一点旧情,待这点旧情被磨灭,他被废也是迟早的事,我称他一声太子殿下,无非是看在魏亭方的面子上,他日九皇子当上太子,还需得他来辅佐。”
裴麒立马拍起马屁:“侍郎成为国舅爷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钦大笑,瞥了眼不知何时咽气的小书童,心生厌恶:“丢去喂野狗。”
“是。”
裴钦又看了眼裴麒手中血淋淋的鞭子:“鞭子一起扔了,回头我再送你一副更好的。”
他走到裴麒的身旁,神色诡异,轻声耳语道:“人皮的。”
“是,多谢侍郎!”
————东宫酉正时分,天色昏暗,东宫上下无论暗处明处多了不少盯着周湘的人。
魏亭方屏退众人,留下六个小太监守在殿外,这六个小太监是他收的干儿子,从小养在身边,信得过。
魏监泡了一壶新茶,端到周湘面前的书案上,同时言语中有些惆然:“殿下今日心急了。”
“是,让魏监忧心了。”
周湘头也不抬,愁眉不展看着杯中那片嫩绿的茶叶出神,如今他只想赶快找到东阳,查清舆图丢失一事。
“老奴不忧心,老奴只是怕太傅还没找到,殿下您先乱了阵脚。
殿下,其实你早就知道东阳太傅是北朝人对吗?”
周湘抬起头,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反问道:“魏监不也早就知道了吗?”
“呵呵。”
魏亭方轻笑了两声,是啊,相处多年,他魏亭方早知晓东阳的身份,起初也是信不过,多有防范,随着深入了解交流才发觉对方并无恶意,故而与周湘不谋而合同时向众人隐瞒了东阳的身份,首到此次舆图丢失,朝廷派人搜查东阳府邸,他的身份这才被公之于众,也因此朝廷更加认定东阳就是北朝细作。
周湘满怀赤诚,不禁发问:“魏监相信东阳先生吗?”
“殿下信老奴便信。”
“我当然相信东阳先生,他教导我十一年,我比谁都了解他,即便他是北朝人,但绝不是一个细作还潜伏十一年之久再来背叛我。”
周湘说完又喊了声:“魏监。”
魏亭方正在点燃熄灭的蜡烛,闷声应道:“嗯?”
“你说我该怎办?
这里到处是父皇的眼线,我哪里逃得出皇宫去寻先生的下落,如今除了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说着,周湘又垂头无力伏在案上。
魏监朝周围看了一圈,走到周湘身边附身轻声道:“您不能私自出去见人,但别人可进来见您呐。”
“对啊,我怎没想到。”
得了魏亭方的提醒,周湘恍然大悟,不禁欣喜言道:“恰逢后天父皇生辰,他们都会来,到那时我可与他们一同商量对策寻找先生,为先生证明清白。”
魏亭方皱了皱眉:“殿下又心急了。”
“魏监何出此言?”
“密事者,不得喧众。”
魏亭方说罢,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噤声。
“哦哦。”
周湘向魏亭方双手抱拳,眼珠朝空旷华丽的屋子看了看,随后轻声道:“多谢魏监提醒。”
“哐当!”
话落,从里侧的一扇山水屏风后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响音,周湘顿时一愣,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珠在眼眶静静打转,此刻房间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谁?
出来。”
魏监绷紧神经,目露浊光朝响声处看去,同时伸出手扬了扬,示意周湘不必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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