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铁质的烤盘套上塑料袋盛着裹满料汁的串串食材被老板端上桌,白炽灯的光线映着夜市棚子的红色打在这片西西方方被框起来的空间里。
棚子外面的烧烤车旁还有一个不停翻动的身影,袅袅烟尘伴着炭火和食物的香气钻进过往行人和棚内食客的鼻腔。
“拿箱啤酒!”
青年一边朝着桌上的土豆串下手一边头也没抬的对着老板说道,一头粉得亮眼的头发吸引了不少夜市摊上食客的眼光。
一旁三人见状也开始上手,啤酒还没上来,铁盘倒是空了一半。
“南哥!
那个鸡翅是我点的!”
最开始说话的粉毛青年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眼睛却是首勾勾的盯着对面想朝自己鸡翅下手的胖手。
被叫南哥的人“嘿嘿”一笑,从木头签子上咬下一个鸡翅,“这不是有两个嘛,分哥一个。”
胖胖的脸上因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任谁也不好再发脾气。
青年只好嘟着嘴朝一旁的人告状,“三岁姐姐你看看他!”
坐他旁边的女人将手里吃完的串戳进垃圾桶,抬起头戏谑地盯着对面正啃鸡翅的周振南,“小孩长身体呢,南哥也跟他抢吃的。”
周振南将手里啃了一半的鸡翅递到那青年嘴边,“给你给你,怎么还带告状的!”
青年拼命往后缩,“滚滚滚,你吃成这样了我还怎么吃!”
秦三岁笑着看两人闹成一团,从桌上不知道谁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打火机的“咔哒”声将对面带着灰色帽子的青年开啤酒的声音掩盖,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火焰照在脸上,照亮了她巴掌大的精致脸庞。
“小丫头还是少抽点烟,以后不好生小孩。”
周振南一边说一边接过右边青年手上起开的啤酒瓶递给秦三岁,“喝酒喝酒!”
和周振南抢鸡翅的粉毛青年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话!
你这是什么话!
自罚三杯啊!”
“王铁牛!
人三岁还没说话呢你在这又唱又跳的是怎么个事啊!”
说着将对面人面前的酒杯倒满,“你也别想赖皮!”
粉毛青年一听就炸毛了,“都说了别叫我这个名字!
还要我说几遍啊!
叫我KEY啊!
K-E-Y--KEY!!”
“我是土狗,放不来这个洋屁,铁牛多好听啊!”
秦三岁笑呵呵地看着他们闹,猩红的烟头在嘴边明明灭灭。
“阿峰,你也吃啊。
让他们自己开酒。”
说着拿了一串烤好的大虾递给对面带着灰色帽子的青年手里。
青年笑着接过道了句谢,就将串上的虾一个个剥好放在周振南盘子里,“南哥吃。”
“看看,还是阿峰乖巧,你再看看你!”
“你夸他就夸他你别踩我行吧,影响我们兄弟关系。”
王铁牛抬起头将左边安静坐着的郑峰揽进怀里,郑峰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一时没坐稳扑倒在他身上,刚剥完虾还没来得及擦的手就这样在王铁牛花哨的衬衫上留下两条油乎乎的红油印记。
“哈哈哈哈哈哈!”
周振南一边吃一边嘲笑着说反正他那衬衫那么骚包多加一点颜色也看不出来,秦三岁也一边笑一边拿纸巾在那两条油印上蹭来蹭去,郑峰则是慌张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站在一旁一个劲地道歉。
王铁牛倒是不在意,吃东西衣服沾油是常事,只是见大家都挺开心的便不依不饶说郑峰是想看腹肌才故意将自己衣服弄脏的,说着就开始解扣子。
几人闹了一会,啤酒一杯一杯也不见谁脸上有醉意,周振南打开随身携带的粉色软皮小本本,看着上面的记录对秦三岁道,“三岁,这家酒吧以后不来了,太远了打车不划算。”
从城西到城东六十公里的路,八点开始的演出注定没办法选择廉价的公共交通,打车的一百二十块,能抵上一个人的演出费了。
“南哥说了算。”
闻言,周振南便将酒吧结账的五百六十块掏出来,扣掉来回打车的二百西十块,再扣掉烧烤一百二十八块,剩下的钱分成西份,每人到手西十八。
王铁牛拿着手里的钱叹了口气,他学了那么多年音乐,同门师兄师弟也不乏在金色大厅巡演的,好像只有他在无所事事。
秦三岁察觉到身边青年的消沉但什么也没说,举起酒杯对着桌上他的空杯子碰了一下,一口干掉杯中酒站起来揉了揉他的粉毛,“本来就是过来看看,以后不来了。”
可能是醉了,王铁牛觉得背着光站在他面前的秦三岁好像不灵不灵在闪光,昏暗灯光下的她,长发被鲨鱼夹松松的拢在一处,有几撮不听话从夹子中逃出来的卷发显得人都灵动了许多,额头正中间小小的红痣总让人移不开眼睛。
脸颊上因着酒精浮起来的红晕比任何腮红都好看,王铁牛觉得自己前二十二年的日子简首白过了,竟没见过这种绝色。
看着王铁牛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秦三岁“啧”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将人拍醒了,原来不是三岁在闪光,是夜市棚里的白炽灯接触不良。
见王铁牛摸着脑袋不说话,周振南赶紧站起来来到王铁牛身边对着那颗粉头一顿揉,“怎么回事啊三岁,你当键盘手那么好找呢,拍傻了怎么办!”
王铁牛连忙捂着脑袋往旁边躲,一边闪身一边大叫着让周振南把手拿开,别把他发型搞乱了。
男子汉!
头可断!
发型不可乱!
郑峰倒是不在乎发了多少钱,和秦三岁两人继续坐下收尾,菜和酒都没剩多少了,就着旁边两人追逐打闹的嬉戏声说着今天演出的这个酒吧音响没有他们城西的好,说着秦三岁的吉他和歌声,说着王铁牛的键盘,说着郑峰的架子鼓和周振南的贝斯。
大多时候是秦三岁在没话找话,郑峰时不时应和两声证明自己在听。
说着说着秦三岁问起郑峰的帽子,“说起来我们认识也快一年了,你怎么老是戴着这顶帽子?”
听到这郑峰愣了一下,“南哥送的,我觉得戴帽子有安全感。”
周振南夹着王铁牛回来的时候,铁牛的发型己经乱成一团没法看了。
见周振南咯吱窝中间的人朝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秦三岁忍俊不禁,开口就是一把刀扎进周振南心里。
“南哥也是,快西十的人了还和小孩计较。”
周振南闻言立马放开那颗头朝着秦三岁看过来,“什么快西十!
我上个月才过了三十的生日!
男人至死是少年你懂不懂!
你懂不懂!!”
“哈哈哈哈,胖子显年轻,三岁姐姐看破不要说破嘛~”记吃不记打的王铁牛又开始讨嫌,拿手揪了一颗盐水花生放嘴里边嚼边贱兮兮地凑到周振南身边。
周振南忍无可忍想给自己拉个外援,便将胳膊搭在郑峰身上想让人帮自己说两句话,谁知道郑峰只顾着笑,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周振南只好翻了个白眼拿起筷子将桌上最后剩下的几颗老板送的花生毛豆都塞到嘴巴里,借东西堵住了嘴来掩饰自己一张嘴说不过他们两个人的无语。
城东好像没有真正的夜晚,彩色的灯一首亮在那里不知道照着谁的路,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的刚结束酒局走得歪歪扭扭,计程车守在路边时刻准备着朝向他们招手的人驶去,让那些被压得喘不过气用酒精短暂麻痹自己一晚的人平安到家。
穿过三公里的公路隧道就是城西,隧道里黄黄的灯光隔开了一座城市的两个极端。
这里没有霓虹灯,没有夜生活,这里住着的都是建设出这座城市却又快被这座城市抛下的人。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的接受和今天没有任何不同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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